【令后】意难平
自从富察皇后薨逝后长春宫便落了锁,春去秋来年复一年院里光景却还是以前的模样。
好像皇后在时,东巡前没写完的字帖还搁在书房里。仿佛流墨未干,故人犹在。多少风花雪月往年昔日,都忘了干净。
少女时爱过的那个少年也记不清了,唯独容音的模样拓在心尖上。回首一望仿佛端庄温婉的富察皇后生着素色衣裳,护甲下的手指正拿着剪子修建茉莉。妥帖窈窕依旧,一笑惆怅。
令妃悄然无声默泪滴下,护甲刺入皮肉里毫无知觉。
她忘不了,她想,要是她命里遇见一个容音,就可以共度一辈子。
“魏璎珞,罚你抄一百遍宽容二字。”
“你真是气死本宫了。”
“好你个魏璎珞啊,还有别的事吗?一口气说出来。”
“本宫教了你那么多,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?”
“善欲人见,并非真善。”
纵使举案齐眉,到底意难平。
令妃想要开口,上唇紧挨着下唇黏住,分不开。她终是垂了眸,朝着内殿走去。她魏璎珞一辈子敢爱敢恨,如今物是人非时,才知凄苦。
此情可待成追忆, 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要是从前,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成为权倾后宫的令妃,也许她以为替姐姐报完了仇,一辈子身边就是一个富察容音。安稳顺和服侍娘娘,从未有过其他。
爱恨分明是本色,灼灼从未染凡尘。
她本也是一届凡尘女子,却不想一个容音阴差阳错便搅得她心头钝痛。
她该谢谢大清的九五之尊,让她得以再见见她深爱的皇后。
皇后去世时所乘的青雀舫曾保留了她最后的体温,皇帝命令把这艘大船运进紫禁城,将御舟运进了城内。
璎珞璎珞,何为璎珞。如圭如璋,令闻令望。
泪水缄默着打湿了衣襟,令妃望着长春宫的匾额,又想起她曾在长春宫做大宫女的时光。
那时明玉不喜欢她,尔晴面上温润实际上心狠手辣。她身边只有娘娘,可她只不过离开长春宫几日,容音便香消玉殒。皇上赐自己白绫自尽,是皇后的遗书救了她。
那是心如死灰,容音像是丢在她心口那谭深不见底不见波澜的幽谭的石子,在令妃早已冰封的心底泛下一圈圈涟漪。
永远是心上的朱砂痣,悬空那缕白月光。
她又何尝不怕再见容音一面,可她怕一见到容音自己就会丢盔弃甲,城池全失。
这偌大的紫禁城也只有着悠悠的长春宫是她的栖息之地,累了淡了便来这里看看,虽说故人已逝,只怕是会徒增伤感。却也时时不忘提醒他。
人人都夸宫中令妃和善亲人,可谁又想她年轻时蛮横泼辣,僭越无理。年岁和这身上的锦绣丝绸已经把她年少的热烈和大胆藏起磨去,抚平了曾经的棱角。她也想狠辣,可她想起容音,想想她会怎么做便释怀了。
令妃如今的步子里影子里藏着两分昔日皇后的样子,温婉恭俭。
可魏璎珞终究是魏璎珞,那个痴情而爱憎分明的人,她一辈子爱着富察容音,仅此而已。
她不想叫她皇后,因为宫里还有一位,是她的死敌。
她想再唤一声容音,不是那个大清的皇后,也不是乾隆的结发妻子。是她容音自己,属于璎珞的容音。
“我心匪石,不可转也。”
可人心终究非草木,令妃脚下踩着旗鞋,一步一步端庄地离开长春宫。她坐在延禧宫的主位上,湿了手绢,挥退了宫女和侍卫。就这样安静的坐着,褪去从前的性情,两行清泪默默,花了妆容。
令妃起身去了书房,茶搁在桌上凉了大半没了味道。她手里执起笔杆,蘸了点墨汁。
在这上等宣纸下一笔一划书下笔画。容音容音,全是容音。
从前,她只求看着娘娘万寿无疆花好月圆便够了,如今娘娘就这么走了,什么也没给她留。
这偌大的紫禁城啊,哪怕她是位高权重的令妃,也难免会深陷其中。
可是她魏璎珞此一生,只一人,足矣。她又唤了一遍富察容音的名字。
“容音,那些害你的人我已经清理干净了,你回来好不好?”
令妃闭上眼睛,任泪横流。
“我用了一生来完成你的嘱托。
你看,我办到了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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